全球時訊:第一代“雞娃”已成年:花了200萬,還是歸于平凡

2023-03-09 17:09:30 來源: 精英說

資本助推教培崛起十幾年,中國第一代被教培培養出的“雞娃”們,現在成年了。這些出生在世紀之交的年輕人,完整地經過教培機構的“填鴨式”教育,完整地在課外培訓軍備競賽的氛圍中成長。


(資料圖片)

現在,他們的人生畫卷將如何展開?他們的身心又有哪些特點?我們采訪了5個雞娃成人的故事

被雞太多年已經不能接受空閑下來

姓名:朱迪

性別:女

職業/學業狀態:北京某知名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

被“雞”時間:15年;“雞娃”總花銷:26萬元

“雞娃?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,反正我是從小就沒有寒暑假和周末,一直到現在研究生快畢業了,沒課的時候就會特別慌。從這點來看,我可能是被“打雞血”了,而且“雞血”的藥效持續至今。”

朱迪被打的第一針“雞血”是在三歲。父母給話還沒說利落的她報了少兒英語課外班,一年學費將近1萬元。這個錢在多年前的河南駐馬店,算得上是“舍得”。

四歲開始,舞蹈班、繪畫班、書法班、古箏班,便占據了朱迪幼兒園以外的時間。不過,很多班并沒堅持幾年。

小學入學后,朱迪開始有了“被雞”的感覺,因為分數這個卡尺出現在了她的人生中。

三年級,母親拉著朱迪去學了奧數,原因是她的數學成績不如其他科成績優秀——不能每次都拿100分。

奧數班從三年級一直上到了初中。之后,母親意識到數學不好還會影響物理、化學,于是在初一的暑假朱迪被送到了物理補習班。

直到高中文理分班后,朱迪才正式擺脫了對于自己如同“噩夢”一般的數理化,但高考的壓力又接踵而來。

臨近高三,朱迪的父母從報紙上看到,有鄭州的老師在文綜備考方面有專長,隨即帶著她乘坐火車開始了往返于駐馬店和鄭州上輔導班的常態。

“我父母平時很省吃儉用,但在我上學上課這方面特別舍得花錢。我大約回憶了一下,十幾年下來花了得有二十五六萬,這在多年前的駐馬店都能買套房了。”朱迪說。

從3歲到18歲,“被雞”十五年,有什么收獲嗎?朱迪覺得,憑良心講有是肯定有的,但要理性看待這些收獲的意義。

朱迪覺得被“數理化”補習班摧殘的那些年,青春期是扭曲的。

“那個時候我根本就不敢開心。”朱迪說,“我到現在還記得,小學時,同學來家玩,翻看我的漫畫書,我媽就說‘人家在看書,你卻在玩’。”

這句話一直影響著朱迪的人生。

以至于她即將名校研究生畢業,仍有很大危機感,“我覺得自己一旦閑下來就會被別人比過去。”

朱迪也試圖抗爭過,但方法并不激烈——你讓我學數理化,我就偏要看更多的文科書籍,“我就是想表現給父母看,我在看書,我沒有玩,對吧?”

這種壓抑和無聲的反抗,最終影響了朱迪的性格和生活。朱迪說自己曾經有嚴重的抑郁,朋友圈也特別小。

朱迪有時候會想,自己“被雞”的這一路,算得上成功嗎?

從學校的標準來看,她是學校里的明星,是學霸,從河南駐馬店到北京知名學府的研究生,她無疑是成功的。但走出學校以后呢?畢竟人生那么長久,學校不是終點。

離畢業還有一年,朱迪卻對走入職場完全沒有信心。

這并不是她的能力有問題,但她自己心里有一道過不去的坎——學校里有分數衡量優劣,在職場用什么來衡量?我不是最優秀的了該怎么辦?

朱迪現在還在猶豫是否繼續讀博,也許她更需要時間與自己和解。

父親生意受挫

房子換小了,但補習班沒停過

姓名:他塔拉

性別:女

職業/學業狀態:視頻博主/哈佛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

被“雞”時間:15年

“雞娃”總花銷:約60萬元

“我清楚地記得,自打上幼兒園,補習班就正式‘介入‘了我的人生。在接下來的小學和初高中,補習班似乎總在‘見縫插針’,我的課余時間被塞得滿滿當當。”

2022年3月5日,他塔拉在個人社交賬號發布哈佛大學入學考試成績查詢“開箱”視頻。眼睛緊盯著飄絲帶特效的屏幕,她輕聲說出兩次“ohmygod”。

1998年出生的他塔拉回想起往昔的學習歷程,清楚地記得,補習班似乎總在“見縫插針”,把她的課余時間塞得滿滿當當。

有網友調侃,“孩子四歲,1500左右的詞匯量,在美國夠用了,在海淀不夠”。

同為海淀雞娃的他塔拉坦言,“當你一直是第一名,突然有人超過你,你媽肯定會非常敏感。”

他塔拉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,六年級時,有一個曾經成績不如她的同學,在某一次考試中作文成績突然超過了她,“那次開家長會,對方家長拿著孩子成績單向我媽‘炫耀’,我媽被氣壞了,當時就想給我也報一個一樣的作文班。”

從初中開始,他塔拉報的補習班全部變成1對1教學。

她記得,曾經報過的一個培訓學校一年的費用在10萬左右。小升初那段時間,爸爸生意受挫,家里房子都換小了,但她的課外班從未停過。

“你看那個誰誰上了什么班,你要不也上上?”每次給他塔拉報班時,媽媽總會這樣問。最后,用他塔拉的話來說,“大多數能塞下我的班好像都上了。”

那么,上課外輔導班是否真的對學習有幫助呢?

他塔拉給出了這樣的答案:“是一個paradox,我不知道,如果我不上,成績會不會下降?”而這也恰恰是他塔拉父母的焦慮,“他們不是為了讓你成績提高,而是為了讓你不被別人落下。”

密集的補課日程給他塔拉帶來了一些或好或壞的影響。好處是她已經習慣了做什么事都比別人快一點。“但現在想來,這也會讓我長期處于焦慮和競爭的狀態。一旦落于人后,或者與他人平齊,我就會很緊張。”他塔拉說。

此外,被雞的娃的心理狀況更加難以忽視。他塔拉表示,她會因童年缺失的家庭陪伴和情感關懷而感到遺憾。

父母長期像老板一樣布置任務,讓她在遇到問題時不再傾向于跟父母交流,“這也導致我長大后在一段親密關系中更依賴自己而不是別人。而其實,我清楚,人需要很多外部的情感支持。”

當記者問他塔拉,如果能按自己的意志再做一次選擇,是否還會做海淀雞娃?她的答案是:會!

“某種意義上,我是雞娃的受益者。”他塔拉承認,“雞娃給我帶來的更多的是一種上進和反思的能力,我是我家的第一代大學生。雖然不健康的雞娃可能會對幼兒時期造成不可逆的影響,但也正是雞娃讓我意識到它的力量,我日后會以最大的努力去彌補。”

他塔拉曾就讀于中國傳媒大學(大一退學)、澳洲悉尼大學(本科)、瑞典烏普薩拉大學(交換生)、澳洲新南威爾士大學(碩士)。再過一個多月,她將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攻讀她的第二個碩士。

未來,她希望從事教育行業,幫助更多孩子在應試之外獲得人格上的全面發展。

被雞到“窒息”

大學畢業前夕走向失控

姓名:章寒

性別:女

職業/學業狀態:日本頂尖私立大學畢業后未就業

被“雞”時間:18年(3-21歲)

“雞娃”總花銷:約200萬元

出生于國內一線城市,3歲到日本上幼兒園,回國在國際學校完成中小學學業,大學就讀于日本頂尖私立學校。

今年24歲的章寒有著讓人艷羨的國際化教育經歷,但她對此最大的感受卻是——“窒息”。

從大一開始,她就在嘗試“自救”。直到畢業前夕,一直“乖乖聽話”的她突然走向了失控。

她在網上第一次看到了“有毒的父母(Poisonedparents)”一詞。“原來我有一個不正常的家庭啊。”她心里想。

如果普遍意義上的“雞娃”是指從小填鴨式教育,不停讓孩子上輔導班,那章寒的母親似乎是“反雞娃”家長,她提倡“快樂教育”,有一套“溫柔體貼的話語”。

章寒發現,母親的教育更像一種“隱形雞娃”,總是把她放到高于她的能力的環境中,逼她進步。遇到困難,母親會教她數學題目,為她提供作文思路,連大學申請的個人陳述也是在母親幫忙下完成的。

章寒的成長就這樣一直被母親推動,似乎從沒生出由內而外的動力。

在整個家族對世界名校、投行精英的崇拜中,章寒習得的觀點是“不考入名校就是徹頭徹尾的廢物”,所以她的整個學生時代都在為考取一所高排名學校努力。

“為什么我要做不喜歡的事?為什么我的一生都在痛苦地做不想做的事?如果不快樂,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?”大三下學期,面對畢業論文和求職的壓力,章寒的負面情緒達到頂峰。在一連串的自我質問后,她做出了決定。

當她告訴母親,自己被精神科醫生診斷為抑郁癥時,母親脫口而出“那你以后保險都上不了了。”得知她打算休學,母親開始擔心她將來無法找到滿意的工作。

這一次,她在電話里用顫抖卻堅定的聲音說:“這不是和你商量,而是告知。”

這是她第一次向母親表達自己的想法。小時候,她曾嘗試以日記作為情緒出口,但總是擔心遭到母親的窺探。平時,她不能關房間門,即使上廁所也會被母親踢開門讓她“透透風”。

直到現在,她仍然常常做噩夢。夢里,她和母親躺在一張床上,母親緊緊抱住她,“媽媽愛你,你為什么要跑?”

章寒形容,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窒息,想逃離但永遠逃不掉。

如今,章寒選擇在空間上遠離了母親。她住在日本,沒有工作,平時不主動聯系母親。母親在國內,幾個月通過微信打一次電話。每次打完電話,對她而言就是“一天的好心情全毀了”。

她懷著對母親的恨意生活,在一條有關“雞娃”的網絡討論貼下,她留言:“我覺得我被‘雞’得人生無望,活著真的沒意思。我內心希望世界上沒有‘雞娃’父母存在,這樣不幸的孩子就會少一個。”

出國是被“雞”到絕境后的一場逃離

姓名:馮書琦

性別:女

職業/學業狀態:在多倫多大學、舒立克商學院取得本科和碩士學位,

即將攻讀第二個碩士學位

被“雞”時間:9年(6-15歲)

“雞娃”總花銷:約20萬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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